脫敏

不知道是不是幸運, 這次程渺找房子找的特別順利。

從醫院直達的地鐵四十分鐘就能到，再步行十分鐘左右，價格也沒那麽貴, 主要是能一個人住, 一室一廳。

程渺甚至覺得是林越晝在暗中幫自己，但林越晝說, “如果你覺得我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冤大頭，也可以。”

如果是林越晝做的，他大概會直接說出來。

“有時候人就是這麽幸運。”林越晝說, “這塊兒地方價格都不錯, 你現在覺得賺了, 等你需要早起趕地鐵的時候就有的哭了。”

程渺一開始還不信, 直到搬過來的第一天, 早上才剛七點鐘，直通醫院的那趟地鐵上都是上班族，地鐵上別說是座位, 就連站的地方都快沒了。

有了每天通勤的兩個小時，程渺對於京市生活節奏快才有了深刻的體會。

只是每日帶lucky出去散步變得珍貴了, 從每天散步變成了隔天散步。

可程渺感覺得到，林越晝這段時間也很忙, 兩人現在也不常見面, 還有好幾次是在寵物醫院，都能看到林越晝黑眼圈重了不少。

十一月，京市的晝夜溫差已經讓人不能忽視了。

那個周末, 林越晝約程渺吃飯, 說是自己生日。

程渺給他選了一套樂高，還是林悅幫忙選的, 畢竟她沒有送給過異性朋友什麽生日禮物過。

只是兩人還沒說幾句話，林越晝的電話就響個不停，他掛斷了兩次，到後面直接把手機關機。

“你還挺忙的。”程渺說，“難道是寵物醫院一到冬天就這麽忙？”

程渺去個廁所的功夫，她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林越晝拿著電話在一邊講，似乎是程渺回來，他才掛斷。

原以為吃個飯就能回家，程渺還想著晚上能看會兒書的。

但誰知道林越晝在一頓飯快接近尾聲時，問她，“想去看電影嗎？”

“啊？看電影？”程渺說，“怎麽不早說？”

林越晝像是思考了一下，才說，“剛剛想到的，我長這麽大還沒跟女孩兒去看過電影，就覺得很遺憾。”

程渺：“……”

這話從林越晝嘴裏說出來，還挺奇怪。

只是程渺向來吃軟不吃硬，就說看他這麽可憐，那就陪他去一次。

兩人去看電影時，程渺沒想到林越晝居然就那麽的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著了，她感受到的時候，他已經熟睡過去。

程渺一頓，以前也只有沈時屹這麽靠過自己，每次他靠在自己肩頭的時候，她都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好聞的烏木香。

只是林越晝身上的味道很陌生，讓程渺下意識的朝另一邊歪了歪肩膀。

林越晝似乎是因為有些不舒服，往後靠了靠。

程渺看了他一眼，感覺得出來，他這段時間挺辛苦的，她都有些不忍心把他喊醒。

程渺在電影散場才把他喊起來。

車上，林越晝一臉歉意的笑了笑，說，“我什麽時候睡著的？”

程渺認真想了想，“開場十分鐘吧？”

林越晝嘆了口氣，“這怎麽辦？顯得我好像一點誠意都沒有。”

程渺看著窗外，看到一個地鐵站，說，“你就在那兒把我放下來吧。”

林越晝認真的看了眼程渺，“生氣了？”

程渺說：“我怕你疲勞駕駛，我還想多活幾年呢。”

林越晝這才放松下來，“已經醒了，我送你回去。”

程渺看了眼手機的時間，說：“你送我到家一個小時，你再自己回家一個小時，看來你今晚又要熬夜了。”

林越晝轉頭想看她，程渺故作嚴肅的說，“認真開車，我還沒買保險呢。”

林越晝搖搖頭，“你怎麽越來越霸道了？”

程渺說，“都這麽久了，都沒認清我的真面目嗎？”

林越晝點點頭，“是沒有，誰能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，你連話都不會說。”

“哪有啊？”程渺說，“我那是讓著你，誰讓你是我們家lucky的醫生。”

程渺感覺到林越晝是真的清醒了，一路上兩人又跟往常一樣拌嘴。

這裏的小區相對安靜，如果不是因為距離醫院太遠，程渺覺得這裏還挺宜居的。

程渺準備下車，見林越晝也準備下來，他拉住他，說，“你別下來了，直接回家吧。”

林越晝還是把安全帶扯下來，說，“趕我走？”

“不是......”

林越晝忽然拉著程渺的胳膊，程渺下意識的身體前傾，被林越晝擁入懷裏。

“如果可以，好想天天跟你待在一起。”

車廂內光線暗淡，可程渺卻看到林越晝眼裏是渴望。

程渺卻不由得心跳加速，下意識的想要推開他。

程渺假裝哈哈笑兩聲，說，“現在沈時屹沒有來打擾過我了，我們不用再演下去了。”

程渺感受到林越晝身體一頓，很快就松了手。

程渺眼裏閃過一絲錯愕，但很快反應過來，假裝笑著說，“林醫生你這進了娛樂圈都能當影帝了。”

林越晝這次難得的沒有反駁她，只是朝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。

-

那天中午，程渺跟同事還在食堂吃飯時，同事說聽說醫院要跟一個互聯網公司做一款app，雖然目前還在計劃階段，但應該年前就會對外宣布。

“什麽app？”有人警惕起來，“不會是跟釘釘打卡那樣吧？”

“那這樣以後不會天天得掐點來上班吧？”

眾說紛紜，程渺也只是安靜的聽著。

忽然聽到有人問一句，“授權哪家公司啊？”

程渺正吃著面，聽到他們七嘴八舌討論的公司裏，聽到了耀遠的名字。

“程渺，你要不回去問問你男朋友，是不是耀遠t接的？”路上，有兩個同事問程渺。

程渺頓了頓，好像自己跟沈時屹在一起，在醫院也不是什麽秘密了。

他當時好幾次給程渺送夜宵，也沒有避著他的同事，甚至故意當著他們的面牽著自己，還喊自己女朋友。

醫院的人也默認了她跟沈時屹的關系。

雖然兩個月了，沈時屹都沒有再來過，他們好像也覺得並不意外，畢竟這麽風雲的人物，肯定一門心思放在女朋友身上。

程渺剛準備直接說，口袋裏的手機忽然振動了兩下。

她拿起來一看，是個陌生的京市號碼，程渺就說，“你們先回去，我接個電話。”

這個看起來像詐騙的電話像及時雨一樣，程渺手指懸在紅色的按鈕上，但最後還是點了接聽，只是沒想到對面是一個溫柔的女人聲音，“你好，請問你是程渺程小姐嗎？”

程渺一頓，說，“你好，有事嗎？”

程渺還以為現在詐騙電話還調查人的底細，但對方說，“程小姐，我是林越晝的母親，你什時候有時間，我想約你吃個飯，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呢？”

程渺：“......”

每個字都認識，可湊到一起，多麽小眾的詞匯。

林越晝的母親要請她吃飯。

林越晝說起過他母親，不應該在紐約嗎？

程渺猶豫的時候，林越晝的母親主動說，“程小姐，我知道我們現在見面可能太快了，但是你別緊張，我只是想認識認識你。”

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，程渺也不好推脫，主動問她什麽時間方便，程渺原本想著到時候只能請半天的假，但誰知道他母親說，“你晚上幾點下班？”

“啊？”程渺有些意外，這麽著急嗎？

晚上六點，程渺準時下班，她忐忑的走到醫院門口，就看到一個穿著香奈兒小香風套裝的女人站在一邊朝著人群張望。

這個大概就是林越晝的母親，可程渺有些意外，她比自己想的要年輕很多。

程渺還在猶豫怎麽跟她打招呼時，剛好跟女人四目相對，然後她朝自己笑了笑。

程渺一頓，隨後才朝她走過去。

誰知道女人很自來熟，拉著程渺的手，眼睛放光一樣，說，“渺渺？我能這麽喊你嗎？”

程渺楞了一秒，隨後才點點頭。

一路上，林越晝母親都拉著程渺說話，她還自我介紹說自己姓華。

程渺喊她華夫人的時候，華夫人還糾正她，“喊我阿姨，渺渺。”

跟偶像劇裏的見面不同，華夫人全程都很和藹可親，還調侃說程渺怎麽看上他兒子那塊木頭，也不知道他走了什麽狗屎運。

程渺只能擠出一個笑。

想著林越晝應該沒有跟他母親說起過他們當時假扮男女朋友，大概是華夫人自己找人打聽的。

程渺思考片刻，想著這件事還是應該由林越晝跟他媽媽說清楚，自己就再演一晚上好了。

只是程渺沒想到華夫人帶自己去的京市那家會員制的頂級餐廳，程渺以前跟沈時屹來過幾次。

甚至連經理看到程渺的時候，有些欲言又止，程渺只好朝他點點頭。

經理帶著兩人落座，是靠墻邊的雙人桌，服務員遞過來兩個平板，華夫人說：“這家餐廳還是朋友推薦來的，我也好久沒回國了，聽說這家餐廳的京市特色菜不錯，渺渺你可別跟阿姨客氣啊，喜歡什麽點什麽。”

程渺剛準備擡起頭跟華夫人說話，笑容卻僵在臉上，她後面有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正看向自己這邊，程渺下意識的朝後看了一眼，就對上沈時屹那雙幽深深邃的目光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華夫人跟她說話，程渺才假裝不在意的收回視線，笑了笑，跟她推薦了兩道菜，說是味道還不錯。

華夫人看了看，點了那兩道菜，又說，“還真是，我朋友也給我推薦了這兩道，說是他們家的招牌。”

華夫人又想起什麽，說，“你跟越晝也來過嗎？”

“沒有。”程渺說，“就上次跟......朋友來過一次，味道還不錯，就記下了。”

程渺不想擡頭，因為一擡頭就能看到沈時屹那道炙熱的目光，可華夫人說話自己光顧著吃飯又不禮貌，程渺只好假裝沒看到一樣擡頭。

沒一會兒，服務員又端上來一道菜，程渺看到就知道那道菜的名字，是她跟沈時屹每次來這裏，程渺都會點的。

服務員說，“這是您身後的沈先生給兩位點的，還有我們獨家秘制的葡萄汁，請問現在拿上來嗎？”

華夫人下意識的朝後看了一眼，沈時屹就朝她微微點點頭，她說，“沈時屹給我們點的？”

服務生說是。

程渺卻很意外華夫人怎麽會認識沈時屹的。

華夫人又對服務生說，“給沈總他們桌拿一瓶你們店裏最貴的紅酒，記我的賬上。”

服務生走後，程渺什麽也沒問，就安靜的吃著飯。

華夫人主動說，“越晝在你面前提起過沈時屹嗎？”

“啊？”程渺很意外也很疑惑華夫人為什麽這麽問，“沒有。”

華夫人嘆了口氣，說：“要是我們家越晝也能一門心思放到公司上就好了，你看人家年紀輕輕的就事業有成，國內國外產業通吃，我們已經老了，註定要被年輕人拍在沙灘上的。”

程渺從華女士的話裏大概聽出來裏面的意思，她說：“沈......這個沈時屹跟您的公司有利害關系嗎？”

華女士也沒掖著藏著，說：“瑞光這兩年因為新興產業的沖擊受到很大的影響，這兩年因為耀遠......哦，就是這個沈時屹的公司重心往國內遷移，我們也才慢慢恢覆了一些市場，但誰知道他殺了個回馬槍，今年上半年重回北美市場，對我們的沖擊很大。”

程渺並不知道沈時屹在國外的影響力，也不知道他過去差不多十年的時間在國外有多少的發展，但現在聽華夫人說的，他應該比自己想的還要強。

“越晝這段時間一直在跟公司那邊對接，也是......也是因為他嗎？”程渺問。

“是啊。”華夫人說，“越晝從小就喜歡醫生這個職業，他的夢想是無國界獸醫，但他外公只有他這一個外孫，瑞光就是他的責任，他掙脫不掉的。”

程渺沈默片刻，華夫人忽然拉著程渺的手，說：“渺渺，阿姨其實今天找你是有事要你幫忙。”

程渺大概猜到華夫人這個時間點回國肯定有事，但她沒想到她會來找自己。

華夫人眼裏含著淚，說，“醫生說我爸爸最多就兩年時間了，現在瑞光正在經歷巨大的困難，瑞光需要越晝，但他不願意跟我回去。”

程渺聽明白了，她有些猶豫，還是說，“那林......越晝知道他外公的事嗎？”

“他不信。”華夫人說，“我們用這個借口騙過他太多次了，他已經不相信我們了。”

程渺心裏忽然很覆雜，她說，“阿姨，但他也不一定會聽我的。”

“他會的。”華女士眼淚已經往下掉，程渺慌張的從一旁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她。

華女士說：“越晝他愛你，所以你說的他一定會聽的。”

程渺卻搖搖頭，很想告訴阿姨他們之間壓根就不是喜歡的關系。

華女士擦幹眼淚，繼續說：“渺渺，如果你願意跟越晝一起去紐約，我一定會給你找紐約最好的醫院，不管你是想繼續深造還是工作，阿姨一定會幫你找最好的。”

程渺專註跟華女士說話，並不知道沈時屹是什麽時候離開的。

最後華女士送她到小區門口，華女士還是一副和藹模樣，說等程渺有空再來找她，京市變化太大，她想好好逛逛。

下車前，華女士還是緊握著程渺的手，說：“渺渺，阿姨很喜歡你，如果你願意跟越晝一起去紐約，阿姨一定會跟你媽媽一樣愛你，對你好的。”

程渺有些無力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，只是讓華夫人晚上回去註意安全。

程渺下車後，沒有立刻回家，她繞著小區另一邊走去。

這裏離地鐵很近，沒一會兒，就聽到地鐵飛馳而過的聲響，程渺無神的朝前走著，口袋的手機鈴聲響了，程渺拿起來一看是林越晝，她定神看了兩秒才接起電話。

電話裏說，“在忙？”

“沒呢。”程渺說話有些有氣無力，“才到家。”

“晚上有急診？”

林越晝一問，程渺沈默了一會兒，才說：“算是吧。”

看來t華女士來找自己，真的是瞞著林越晝的。

不過想想也是，程渺就說了晚上遇到華夫人的事。

林越晝也很意外，跟她道歉，又問，“那我媽……沒為難你吧？”

程渺笑，“我也以為會給我五百萬離開你呢。”

程渺又說，“沒有，就是你外公生病了，希望你回去看看。”

程渺沒有說華女士想讓自己跟他一起出國的事，畢竟這是無稽之談。

程渺圍著小區走了一圈，外面的車流都變得少了，程渺才回了小區。

只是走到單元樓門口的時候，看到長椅上坐著的沈時屹，他穿著一件黑色的休閑外套，雙腿大張著，手機拿在手上，雙眼盯著前面的一個點發呆。

似乎是聽到動靜，沈時屹才微微側過頭，看到是程渺後，他整個人下意識的從長椅上彈起來。

程渺臉上依舊沒有什麽情緒的起伏，她挪開視線繼續往前走。

沈時屹這次沒有攔她，只是看著她的背影，問她，“你答應了？”

程渺捏著單肩包的帶子，回頭看他，“沈時屹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，說好了以後互不打擾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打擾我的生活，你到底什麽意思？”

沈時屹微微捏了捏拳，說：“你真的要去嗎？”

程渺看著沈時屹一臉忐忑的模樣，嘆了口氣，走到他跟前，看著他的眼睛，說：“如果我答應了，是不是就永遠也不需要再見到你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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